考研、出国、转行、创业、坚持。这样一群学生,他们的路径截然不同,但是艺术是一把如此深刻而残忍的刻刀,被它雕刻之后,这些学生便再也摆脱不了它的痕迹。记者采访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的很多学生,情况大抵相同。被注入有关艺术的种种理想之后,他们注定在理想主义和生存现实的漩涡中旋转,无法停顿。
记者问过每个表示想做艺术家的采访对象同一个问题: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经过了无数煎熬,在艺术上却依然没能获得认可?他们都说考虑过。让人欣慰的是,这群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的学生,对待艺术的态度并不功利。他们身上没有上一代艺术家来自贫苦记忆和动荡时代的那种饥饿感,扬名立万、市场价值,不是他们的艺术动机。他们只是想要表达,自由地表达。但愿,这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开始进入艺术市场。
艺术是如此美好,可是创造它的过程和创作它的人却总要经历磨难。在大学生毕业的时节,我们呈现了一群美术学院毕业生的走向。就像所有的大学应届毕业生一样,他们的未来还在震荡之中,并不会因为艺术专业的缘故显得更悲情或惆怅。调查所有的专业和所有的美术院校,我们力有不逮,但我们希望从一个狭窄的入口进入,从更宏观的层面上观察和思考。
采访那些毕业生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他们的话语中翻飞着理想主义的光泽,其中大部分终将跌入尘埃。即便在艺术教育体制成熟有序的西方,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大多数艺术专业的学生最终会转行,少部分的学生会坚持做职业艺术家———他们坚持得也很苦。
中国美术学院上海设计学院副院长韦天瑜认为,问题在于西方的美术教育已经形成了一个多层次的结构体系,顶尖的美术院校每年招生人数极少,他们的目标就是培养职业艺术家。而大部分美术院校更类似于中国的职业学校,培养的是有技能有艺术修养的专业人士。而我们目前的状况是,一方面大学扩招,将原先的精英教育体系降格为大众教育体系;另一方面大学的教育方式依然还在沿袭精英教育的模式。这样的结构性矛盾,势必造成每一个进入美术院校的学生最初的理想都是当艺术家而不是平面设计师。
对照这一点不难发现,中国的美术学院毕业生的尴尬,在于他们日后走向的分野主要是依据自我判断和现实力量的牵引,而非艺术教育结构的事先预设。这一点,对一个按纯艺术标准学习了四年甚至五年的学生来说,太突兀也太残忍。大学美术教育给了他们艺术梦想,然后用尖锐的针芒突然戳破五彩的泡泡。
按照韦天瑜的说法,在这个结构性矛盾没有解决之前,单纯讨论就业率等问题毫无意义。教育部门更应该做的事情,其实是弥合精英教育和大众教育之间的认识裂缝,同时对学生的就业作出前瞻性指导。不可能所有的美术院校毕业生都挤上艺术创作的独木桥,当大学教育不再是一个人进入精英阶层的必然通道,它就应该承担起提高全民素质、培养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的职责。
“一个县长或者一个幼儿园老师,如果他们学过艺术,这不同样也是很好的事情吗?”韦天瑜说。诚如他所言,艺术,不是追求美的技能,而是对美的追求本身。